诚如沈青所想,大业女帝不会动北境只是暂时的。不过一年,圣旨一道道下到北境。

    三月,赐婚始帝妹秦国长帝姬与固安王林渊。

    四月,令固安王世子林君故入京为质。

    六月,诰封固安王次子林君吟为广陵君,入宏文宫教养。

    林渊悉数接旨,没有一丝迟疑。这样做的后果是,云间月与林渊和离,领着一半军队远走朔西城。这对少年结发的夫妻,曾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伉俪,就此决裂。

    天靖与别处风俗不同,天靖女子地位极高,可入仕为官。一夫一妻,侧室与庶出与贱民无异,庶出不可科举,没有继承权。昭安女君云间月出身天靖旧贵云间氏,又纵横沙场十数年,性格刚强,怎么会甘愿受辱。但秦国长帝姬乃天子妹,也不可怠慢。

    二人和离后,随秦国长帝姬而来的帝姬府属官进入长宁军中,长宁军内部很快出现了矛盾,云间月被逼带着林君吟与独女林乔出走。

    北境,被始帝这三道旨意钳制住了咽喉。

    云间月问林君吟要不要去帝都,她说:“如果你不想去的话,母亲可以拒绝的。”

    林君吟望着云间月,陡然的变故并没有打倒这个坚强的女人,可却深深的伤害了她。她望着内心千疮百孔,已经心力交瘁、疲惫不堪却还苦苦支撑,保护着所有人的云间月,同情的同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。

    云间月敏锐的察觉到了林君吟脸上的同情,她立刻露出了愠色,“不要当着我的面露出这种表情。”她要强一生,怜悯对她而言无异于羞辱。

    她是北境的庇护者,长宁女帅云间月,十六岁披甲上阵,十七岁便官至骠骑女郎,封女公子,二十六岁便到达了王朝女子一生所不可及的荣光,领军长宁,封昭安女君。这是连当年的青阳宣仪都不曾有过的辉煌。

    她企图用自己一面的荣光来掩盖另一面的黑暗,自己作为一个母亲、妻子的失败。为了已逝的王朝,牺牲自己的亲骨肉,夫妻决裂。

    值得吗?云间月问过自己。值得吗?

    怎么会不值得?云间月抬眸,眸底一片昭昭,炽热的火焰滚烫。记忆中,隐约故人坚定的背影,似一座青山,巍巍而不敢仰视。

    人总要为些什么而活的。只要她自己明白,就不需要别人的理解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但是,母亲,我可以的。你一个人在朔西城要小心。”林君吟忽然鼻头一酸,不知怎么,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,青阳宣仪。

    她从前怕母亲担心,对她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一句“我可以的,你不要担心。”

    云间月望着沈青,沈青看着云间月。母女二人相拥而泣,两个寒冷之人,彼此温暖。

    时隔四年,自天靖末帝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日,她被迫离开帝都,至今,已经整整四年。四年有多漫长,白骨未寒,四年有多短暂,不过朝暮。